小时候的中秋月饼是妈妈做的,至于用什么做,始终我们做孩子的“想头”,但它不以孩子们的意志为转移,得看家里有什么。最常见的是南瓜饼,它占去了我们儿时中秋大半个记忆。
我在家排行老小,上头有一个姐姐、两个哥哥,加上奶奶、爸爸、妈妈,一共七口之家,人口多的直接结果就是拮据,说白了就是穷。好在我爸是战残退休的新四军战士,党和政府对我们这些“红孩子”有政策,能吃上当地平均生活口粮,所以,我们总能吃饱三餐,还能盼来中秋节土制的南瓜月饼。
人们在饭店经常可以吃到油炸的、金黄的、糯米做的南瓜饼。我们家的南瓜饼和饭店的没法比,只能出自乡村的柴草锅灶、老旧厨房,难登大雅之堂。土,是时代赋于它的特色。
中秋那天,我妈会挑一个大个的、又粉又甜的南瓜,洗净后,从中间切开,削去瓜蒂,扒掉瓜瓤,瓜籽收起来晒干了留着过年炒着吃。然后,用汤匙一下一下地把瓜瓤刮削下来。这可是个大工程,一般都是我们姐弟轮流完成的。那个热情、那个专注、那个期盼,全在那一个刮、三个看,以及恨不能抢过来自己刮的等待中!
刮够半面盆后,妈妈就会给我们“变”出一碗黏玉米面来。当然,也不是年年中秋都变得出来的。她把粉子倒入南瓜盆,适量加水拌和,细心揉到干湿适中、手感柔软的时候,奶奶就用我们准备的软和草生火。妈妈把锅洗净、擦干,放一小汤匙棉籽油,用干净的抹布把锅里的油抹匀,把做好的饼子贴到锅上,盖上锅盖烤,一会,揭开锅盖,用锅铲把饼子铲下来,用油抹布把锅再抹一遍,烤另一面。
怕烤糊了,饼子并没有烤熟,只是半成品,还得上笼屉蒸熟了才能吃,看上去像当年营养不良的孩子们,蒸过之后滋润些,却没原来那么香了。当然,我们姐弟是等不及的,谁都品尝过半成品的滋味,尽管还是生的,但绝对解馋,用两个字形容,那就是“喷香”!
改革开放以后,日子一天天地变好,我们家的中秋南瓜饼也在“华丽转身”,干烤变成油炸,玉米粉变成糯米粉,再后来就有条件买月饼吃了。
起初买的月饼是乡镇粮管所生产的,也算不上哪一式,整个一个糖疙瘩,有点五仁的就算上品了。中秋晚上,吃完晚饭,妈妈会从里屋拿出一个纸包,在煤油灯下一层一层地、小心翼翼地打开,外层的纸上是干的,里层纸浸着点点油渍。打开后,一块月饼跃然纸上。姐弟们咽着吐沫、瞪大眼睛,看着那迷人的月饼。妈妈用菜刀把月饼均匀地切成四份,让我们姐弟一人拿上一块。她说,大人们不爱吃,只喜欢吃自家的南瓜饼。我还是觉得买的月饼比南瓜饼香甜,可惜就是不管够。
再后来,月饼越买越精致、越买越高档,当年的孩子也各有家室、天各一方,即便赶回家给妈妈送月饼,也难得把凳子捂热。
真怀念当年中秋姐弟们围着锅台看妈妈贴南瓜饼的情景……
(东台:何效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