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我刚下楼,就和母亲不期而遇。她臂弯里挎着个大大的篮子,篮子上还盖着条头巾。
我接过篮子,沉沉的。掀开毛巾,满是粽子,足有30多只。母亲说:“明天就是端午节了,包些粽子送过来给你们尝尝。”
母亲总是以送粽子的方式提醒我们端午节到了,不过,这次她说“包些粽子”给我们尝尝,倒让我有些不解。因为母亲不会包粽子,几年来,我们吃的粽子都是她托邻居大妈大嫂帮忙合成的“作品”。
我和妻都爱吃粽子。咱是爷们,不会包那是理所当然,可贤妻良母的她居然也只会吃不会包,还挺有理——她是城里长大的。城里人家就不吃粽子啦?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,因为我妈也不会包呀。
往上追溯三代,我祖母曾是村子里包粽子的能手,她直到78岁临走的那年还包过粽子。有祖母在,尽管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,母亲就有了一种依赖思想,更何况她一吃粽子,胃子里就会泛酸水,所以她不仅不会包粽子,而且骨子里对粽子有一种抗拒心理。
见了粽子,妻子就迫不及待地煮了起来。随着高压锅发出“呲呲”的蒸气声,家里就弥漫开了粽叶的清香。
一会儿,妻子剥开一只,尝了一口,说,真粘;儿子也剥开了一只,惊讶地说,哈哈,蜜枣的,真甜。母亲在桌旁认真地看他们贪婪地吃着,一脸的满足和自豪。
在妻子和儿子的一片叫好声中,我注视着一个个粽子,眉毛不禁拧起了疙瘩,咦?这手艺怎的,有些粽子的米都露出来了。见我这神情,母亲一下子就涨红了脸,有点不好意思。说,头一回,学着包的,味道怎么样呀?说着,她又用手从篮子里取出未煮的粽子:这三角形的是咸肉的,这斧头形的是蜜枣的,这菱角形的是赤豆的,这猪爪形的是包给孙子玩玩的……这时,我忽然注意到母亲的右手上有两个红肿的肉胞,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,母亲想缩回去,可还是被我抓住了,我抚摸着母亲手上的肉胞,眼睛一下子模糊起来……
在母亲的潜意识中,立夏没有吃蛋,就等于没有过立夏;端午节没有吃粽子,就等于没有过端午节。原来,一向不爱吃粽子的母亲,为了我们能吃上她亲手包的粽子,为了我们能过上她所谓的端午节,在她65岁时,还苦学包粽子的技艺!不难想像,为了这些粽子,她遭受过多少次失败,手被粽针刺了多少下……
诚然,母亲包的粽子与她人比较起来,确实不怎么美观,有些甚至都不成形,但对我们来说,却是吃过的最味美、最温馨的粽子。因为,母亲包的粽子,以关爱为粽叶,以亲情作粽馅,吃着这样的粽子,总能深切感觉到被一种浓浓的关爱包裹着,感觉到被一种暖暖的亲情围绕着……
王桂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