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在半个月前，妻就把粽叶子打回来了。她高兴地告诉我，在单位西墙外，有一块开而不发的空地方，还带有一条小水沟，沟里的芦柴长得很好，有一人多高，叶子也挺宽，很适合裹粽子，她就利用午休时间，去打来了这些。她抓一把递到我跟前，“你闻闻，一阵清香”。
    妻是城里长大的，原本不会裹粽子。刚成亲那阵子，我就给她讲老人传下来的段子。说是有一户人家，不会裹粽子，又不肯求人，两口子就合计，粽子无非吃个粽叶香，咱把粽叶剁碎了跟糯米掺起来煮成饭，粽叶香不就有了吗？说完这段子，我跟妻说，咱没那么傻，咱不剁粽叶，咱把粽叶铺在糯米饭面上不就行了，要不买了吃得了。
    妻回的话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：就像吃鱼没有取鱼乐一样，过端午，过的是裹粽子过程、是裹粽子的乐趣，没了过程和乐趣，那节过得还有意思吗？看我半信半疑的样子，妻自信地说：“你瞧好吧”。
    妻真的没让我失望，婚后的第一个端午节就让我吃上了香喷喷的粽子，尽管看相差了一点。而我呢？“瞧好”，一瞧就瞧了这么多年都没学上，都没能帮上她一把。
   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，又到端午节。早上，各家粽子飘香的时候，好久没有休息日的妻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床，淘糯米、煮粽叶、切香肠，一切是那么驾轻就熟、得心应手，一会儿就坐下裹起粽子来了。
   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，我心里一阵内疚。我是个农村孩子、穷当兵的，妻打跟我以后，城里姑娘的骄气荡然无存，从部队到地方，我到哪儿、她到哪儿，多年租房、居无定所，操持家务、相夫教子，没有半句怨言。就这样她还说，“要不是为了我往家里调动你早提干了，是我拖累了你呀！你是个世上最好的男人哪……”
    我削了个苹果，等她裹粽子的节奏慢下来，就把苹果送到她嘴边让她咬一口。她甜美地咀嚼着，说，“你也吃啊。荣对我好啊！一年冬天去部队探亲你接我，不通汽车就坐人家卡车后面车厢板上，我脚冰得不行，你解开军装，就把我的脚搂在胸口上焐。”她用筷子夹一块肉放到粽包的糯米上，说：“当时我这脚啊，就像这块肉；你那绿军装啊，就像这粽叶；包裹起来被你搂得紧紧的啊，就像这粽子；贴在你胸口上就像进了热锅，一下子全身都暖遍了。”
    “瞧你说的，多少年前的事儿，我都不好意思了……”
    妻忙着裹，凑满一锅我就动手煮粽子，说笑声一会儿就被高圧锅“呲呲”的蒸气声淹没了，满屋飘散开浓浓的粽香……
 

何效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