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朱寿刚
今天是五月十号,我正在河南周口段的大广高速上奔向濮阳,九号凌晨从广州发车全天行程逾一千公里,明明有些疲倦,今晨却很早醒了,其实是有心思,多日以前就准备在母亲节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给妈妈打一个电话,七点整电话接通,我发自内心的向妈妈问了声好,道了声感谢,问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,告诉她我的近况让她放心。感觉通话最后妈妈的声音都在颤抖,说实话,我的心痛了。
妈妈出生在极其贫苦的家庭,因为外公一条腿残疾干不了多少农活,妈妈姐弟姊妹六个,妈妈是家里的大姐,生活的重担自然落到了她身上,八岁起就跟着我二外公放牛养牛,饿了、渴了喝口河水,累了、困了睡草垛、牛棚,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,除了干活还得管舅舅、阿姨们吃饭穿衣上学,俨然就是家里的小家长。
儿时记忆里,妈妈干农活可是一把好手。农忙时节左邻右舍都喜欢与我们家帮工换工,就是因为我妈干活快,换工划得来。妈妈特别能吃苦,为人正直善良,但是因为没念过书、不识字,不善于交流表达,与人相处往往吃亏,时间长了难免脾气不好。妈妈心情不好时,我们姐弟三人小时候没少挨骂。再加上隔代亲,爷爷奶奶对我们又十分宠爱,相比之下,我们愈发与妈妈不亲近。
现在想想妈妈那时候在地里辛苦劳作一整天,回家了孩子也不愿靠近她,心里一定很苦。唉,在我的印象里,家里面每每有矛盾的时候,不谙世事的我们都认为是妈妈的错,得不到理解的妈妈应该为此流了不少的眼泪。所以每当我们惹她生气时,她打我们也下手比较重,可能是为了解气,也可能是为了撒恨,而我们心里面就与妈妈有了隔阂,不愿意与妈妈多说话,姐弟三人就这样白眼狼一般的活着。
人说养儿方知报娘恩,直到后来,我们长大成人走上社会,成了家有了孩子,才明白当初妈妈的辛苦和不易。爸爸是颜料化工厂的供销采购员,有时候是真“忙”,往往是农忙时间他就出差,农忙结束他出差也就结束。人家都说爸爸是上海下放的“小开”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地里没有他一个脚印。而不懂事的我们却总是希望爸爸多出差,因为爸爸每次出差都能带回家些苏州糕点、上海糖果,而物质匮乏的当年,这些甜头足以把我们姐弟收买,我们哪里感受得到妈妈一个人在农田里劳作的艰辛。
我真恨自己的年幼无知,让妈妈在我们这种单纯无知的伤害里生活了二十多年,直到她的子女们为人父为人母才有所改变。
清楚地记得高中时期,爸爸自己办厂失败,家底赔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,讨债的上门,妈妈常常是流着泪却放不下手里的活,茹毛饮血六年余,父母辛勤劳作节衣缩食,终于还清债务。其间我在部队五年,家中一整年连一块豆腐都舍不得买,我是后来从邻居那里得知的。因为全家人的努力,以后生活好了起来,手里面有了点闲钱,爸妈又没经得住上海亲戚的撺掇,把钱放进了股市,结果又赔了个底朝天,经受了两次打击妈妈患上了抑郁症,好在大姐把妈妈接到上海找最好的精神疾病医院专家医治,妈妈现在情况正常稳定,就是需要一直服用药物。
由于我长年在外跑车,妈妈现在与姐姐一起在上海生活。我隔三差五与她们视频,视频的那头,姐姐总是搂着妈妈的肩,妈妈看着视频里的我满脸堆笑;视频的这头,我总是悄悄藏起深深的歉疚对着妈妈微笑……
我的歉疚源自幼小无知,多年来对妈妈造成的伤害。可妈妈没有丝毫的记恨,依然处处想着我、念着我。
如今我也步入中年,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,无忧无虑就像当初少不更事的自己,我自己却成为了当初的父母那样,时光流逝,我愈发觉得父母正在快速老去。我期待有一天,自己不必这么辛苦在外奔波,能把爸爸妈妈接回家,一家人在一起,今生缘分今生爱,寸步不离的守着这个家,永远不要分开。